养“植”场的“家”年华
家中一棵养了十五年的玉树死了。枝干尽萎，纷纷从枝头跌落，徒留一个光秃的树根，触目惊心，几圈年轮昭示着它曾经的生命历程。这是我家养的第一盆绿植，至此寿终正寝，心中不免戚戚然。
想当初，在单位办公室里看到一盆长着扁而椭圆叶子的绿植时，觉得并不起眼，后来听前辈说，它叫玉树，随便掐个枝条栽在土里就能养活，瞬间便对它有了好感，玉树，临风，想必一定有着陈道明般清奇骨骼，又有着霍金般顽强生命力吧。于是喂它喝水，陪它晒太阳，以一份感情投资顺利换来一根嫩绿枝条，遵从前辈吩咐，刚栽土里的枝条先喂水，不急着晒太阳。没过两天便感觉它已经在泥土里扎下了浅浅的根，又过了几天更是站稳了脚“根”。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它一眼，混个脸熟。这玉树一点都不娇气，喂点水就长个子，给点阳光就灿烂，很快便从萌娃长成了少年，枝繁叶茂，玉树临风。听说十年的玉树还能开花，便越发精心养护，并憧憬着奇迹的早日到来。只是，没有伙伴的玉树在阳台上未免孤单寂寞。
某日，又在单位谋得一根枝茎像手指的长条状仙人掌类植物，上网一百度，原来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白檀。和玉树一样，白檀也是个好养的家伙，随便往盆里一丢，没过多久便开始了它平方、立方甚至几何式翻倍增长的开挂人生，很快便长得盆满钵满，并在每年初夏开满红色花朵，十分明艳。有了白檀的陪伴，玉树似乎开朗了很多，白天，它们一起晒着太阳喝着茶，畅谈生活和理想，夜深人静时，又仿佛在一起数着星星说情话。
又一日，朋友送来一盆芦荟，两盆仙人球，这下可好，阳台上瞬间便热闹起来。只是，芦荟身材修长，有点女神般的清高；仙人球浑身带刺，有点不近人情的傲骄。好在玉树和白檀都不计较，依旧我行我素，聊天生长两不误。
肥厚的芦荟叶据说是很好的美容神器，隔三差五的就把最靠近根部的叶子剪下，去掉两头再剖开，挤出黏黏的汁液涂抹在脸上并安慰自己：这是施华蔻，这是欧莱雅。芦荟倒也争气，剪掉一片旧叶很快就能长出一片新叶，没多久还生出了一堆娃。喝下去的是水，挤出来的却是无汞无铅纯天然护肤佳品，无私奉献的孺子牛精神不禁让我刮目相看。
仙人球有点不招人待见，每次给其他伙伴修枝剪叶都像是侵犯了它的领地一般，拔出利器就是一击，十指连心疼，几次下来不免心生愤恨，于是为之另立门户，一盆放在了客厅空调上，一盆塞到了阳台最角落，于是相安无事了很久。直到有一天，突然发现空调上面那盆圆润丰满的仙人球似乎在一夜之间萎塌了下去。摸着那软软的球体，内心生出一种悲壮，一个性情刚烈、无惧风沙的顽强生命，被剥夺了光照的权利，竟会以死相拼，顿时肃然起敬。再看阳台上的那盆仙人球，无人疼爱，但因为有阳光眷顾，居然从球体伸出一根长长的花苞并极致盛开，月光下亮白色的惊艳着实给人一份意外的惊喜。只是一份无意的善待竟能得到它最美的回馈，沙漠之子的广阔胸襟不禁让人有点愧然。
再后来，家中绿植又不断增添新丁，阳台越发热闹起来。韭菜叶似的香雪兰长得歪歪倒倒跟个酒鬼一样，开出的白花却是香气四溢，让人不胜“酒”力。过了花季，叶子枯萎，根便在泥土中蛰伏，到第二年继续尽情演绎一“树”繁华。只是老妈不识其“一岁一枯荣”的本性，为了栽葱，连泥带根一锅端，生生断送了它原本美好的未来。一盆吊兰从浅绿长成了深绿，很明显的色素沉着，一点都不经晒，只知道它是很好的吸毒专家，却没料到它也是个爱美的家伙，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早上开出几朵不起眼的白色小花，平庸外表难掩其高洁内心。那棵朱顶红，刚到家时还只是郭敬明，几年下来已然长成了姚明，每年四五月份都会“红”极一时，花开几朵共表一枝，静悄悄的“喇叭”落落大方地盛开，恰似“濠滨夏夜”中一个压轴的群舞。几株水养的富贵竹生出浓密的根须，把它们栽在土里居然也长得有模有样，第二年还生出了“富”二代。想必那些盆栽的土里还带着三叶草的种子，一到春暖花开的季节，三叶草便争先恐后地不请自来，开出的淡紫色小花不拼颜值而以数量取胜，气势一点不输那些高大邻居。
去年三八节，又从盆景园买回一盆瑞香和绿萝。瑞香天生爱喝水，哪天忘了喂水便会耷拉着脑袋萎靡不振，而水润的花香格外浓烈，花开时节在阳台上逗留片刻，便沾染了那份浓香，跑哪里都是香妃一枚。绿萝是阳台所有绿植中长势最凶的一个，不过一年的功夫便纵横叱咤于阳台，大有独霸阳台的狼子野心。这几年流行多肉，也尝试着买了几个，只是，观音的莲花宝座被我养成了高耸的莲花宝塔，几个小胖墩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黄金草最后草还在黄金却不见了。其实，看儿子高瘦的样子就该知道，养肉我绝不是行家里手。
最让自己有成就感的还是“落地生根”，听名字就觉得好养。椭圆形的叶片是大众化的样子，而它生长繁殖的方式却格外小众，每个叶片边缘很有序地布满了小落地生根，轻轻一碰，便都散落下来，落到哪里就在哪里生根，几年下来，阳台上已经到处都是落地生根的身影，旺盛的繁殖能力、顽强的生命力以及量贩式群居的生存状态与中国草根百姓何其相似。芦荟的花盆高高在上，它们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从不去触碰；而仙人球刺猬般的护身大法也让它们避之三舍；白檀家人口密集，所以靠得虽近也不去动安家的心思。与仙人球毗邻而居的朱顶红平易近人，它们更愿意舍近求远，绕开仙人球跑去朱家。瑞香最具博爱情怀，从不会厚此薄彼，所以深得瑞气的落叶生根们都个头相似且长势喜人。富贵竹的盆如同一个救济中心，来者不拒，但是只管饱不管好，因为觅食能力有高低，所以一群难民难免长得参差不齐。当然，还有更多没这么幸运的，落到了空地上，接点地气居然也能存活，简直就是背井离乡的打工仔们的生存缩影。落地生根，繁殖众多，生命力旺盛，性格坚毅，适应性强，能隐忍，更能吃苦……看它们，仿佛也看到了千万草根中那个平凡而渺小的自己。
谁说草木无情，分明草木有心，虽说生老病死乃树之常情，但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会让我伤心。这养“植”场的“家”年华里，有我赋予的殷殷真情，更有草木回报的款款深情，相处越久越觉得彼此相看两不厌。它们是解乏的天然氧吧，怡情养性，更是对话心灵的智者，引人沉思予人启迪。一方绿植小天地无异于一个人生大舞台，草木有情宜长养，这些有感情的生命都不应该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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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紫萱，一个书写生活和在生活中书写的女子，喜作幽默之状，发惊人之语。自媒体平台“窗外那棵合欢树”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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